抱着老婆睡觉却喊出别的女人名字

认识红叶的时候，我们已经同校两年多，早听说过这个名字，却不认识她。她在一班，我在二班，隔着一堵墙，如果不是那个晚上我的慢性阑尾炎发作，也许我们就不会有那样一段青涩的爱情。

那是个周六的夜里，我突然肚子疼得无法忍受，寝室里只剩下一个同学，情急之下，他跑去女生寝室借了一瓶开水。第二天还水瓶的时候，我才认识了这个戴眼镜的女孩--红叶，传说中相貌好、成绩更好的校花。

以后再见面，总会打声招呼，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朋友。在那个称为花季的年龄里，我们不懂什么叫爱，仅止于彼此隐隐的好感。我成绩并不好，却在初三下学期因为抄袭了别人的试卷，居然考进了全校前60名，红叶也在其中，当时毕业班学生将近700人。

以后的日子，我们可以有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在一起了。我清楚自己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，却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。她很认真地帮我复习，可我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逃课，为此我们争吵过，甚至我还赌气把书本一下子扔在麦田里，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没希望了。我逃课，她也跟我逃。有时老师在讲台上一转身，我就从后门溜走了。被正在教室里端坐听讲的红叶看见，她也会溜出去，把我找回来。渐渐地，有了风言风语。我们只能在周末的时候一起结伴出去走走。临近毕业的时候，红叶报考了师范，而我根本没填报志愿，当别人都在发奋的时候，我常常在寝室睡觉。

那年的中考，考英语的时候，我竟然喝醉了，在考场睡了一觉，几乎交了白卷。离开考场的时候，我看见红叶和她父母在一起，尽管我知道离开这里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，我依然没有跟她打招呼，独自上了回家的车。

那个暑假我没敢在家，怕父母责骂，直到后来我爸找到我，手里有好几个通知书，几乎全是只要交钱就能上的学校，我没有去，也没有复读。结果，16岁的我在叔叔的帮助下，到一个小学做了一名代课老师。

那夜的月光

再见红叶，是那年的十一，我和一群朋友从水库回来，路上正巧遇上她和几个朋友往水库赶，当两拨同学相互要地址的时候，我们只是对视了一下，一句话也没有说。当时，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，应该是羞愧多些吧。

后来，我还是在同学中辗转找来了她的通信地址，写信勉励她努力学习，还问为什么不给我写信，不给我地址，见我也不理之类的话。我们居然是在同一天收到对方来信的，如此心有灵犀，把曾经的朦胧变得明朗。生日那天，我去了她的学校，听着她对我说生日快乐，也听到了彼此的心跳。这一面，让我们交付了彼此的心。

以后的日子，每到周五，我总是早早结束我的课程，乘车去市里见她。她的学校管理很严，她总是谎称回家，然后和我流浪在街上，整夜地流浪。因为我们没有太多的钱，更没有勇气去住几十块钱的旅馆。那些流浪的日子是年少的无畏与凄惶，深深地镌刻在我记忆深处。

记得有次下雪的晚上，我们拥着在冷风中哆嗦；记得有次下着大雨，我们依偎在一起，躲在公园的亭子里避雨；记得两个人互相喂着一碗元宵；记得在那棵弯腰的柏树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；记得走过的大街小巷；记得她为了不让我喝酒，自己一口气喝下半瓶，吐了一夜的狼狈样；记得为了不让我抽烟，她自己噘着小嘴，抽烟呛得两眼噙泪的样子……该记得的时候没有记得，现在那些所谓的“记得”像一根根针，刺在我的心上。

第二年，我们会跑到有夜场电影的剧院，花6块钱看上一夜，或者睡上一夜。也是在那一年，我经不住父母的再三追问，坦白了我们之间的事情。红叶第一次跟我回家的时候，父母的表情淡淡的。原因很简单，红叶个子小，戴个眼镜，要是将来这样的儿媳妇来了农村，会让人笑话的。红叶走后，爸爸严厉地告诉我，让我断绝和她的来往。我的不听话招来了父亲的一顿毒打。我跪了整整一晚上，泪水流湿了前襟，可我依旧说不。当时我已经是教了两年学的老师了，已经18岁了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走了。我去了红叶的学校，把一切告诉了红叶。她很为难，但看我很坚决的样子，也不忍说什么，让我借宿在男同学的宿舍里。整整六天，我完全忘记了学校里还有百十个学生要上课，自己还是班主任。六天后，妈妈费尽周折找到了我。我始终不肯回去，她就去给红叶说好话。是红叶费尽了口舌，并且在我妈妈保证不再干涉我们后，我才回了家。

那以后的日子里，我们再也不会在街上流浪了。红叶每周回家，隔周回我家，父母对我们不管不问。时间长了，他们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娇小却懂事的女孩。红叶在我家学会了做饭，学会了太多太多的家务活，甚至农忙的时候到地里帮忙。而我知道，在她家，她是不会做这些的。

那年的中秋节，红叶回家了。我备感失落，我们在一起两年了。整个村子都将她视作我的老婆、父母的儿媳，可我们的交往始终瞒着她的父母，我很早就提出来向她父母坦白，但红叶一直说想找个适当的机会，就那样拖着。

夜里12点了，月亮很圆。我无心睡觉，在院子里傻坐着，突然听见敲门声。一听就知道是她。门外站着的红叶一头汗水，等我把她拉进屋里的时候，才看见不会骑自行车的她一路跌跌撞撞步行过来，摔得手破了，膝盖也破了，流着鲜血。手里还拿着两个月饼。可没有说上几句话她就要走，原来她是趁着她父母睡着的时候步行好几公里来看我的，只为与我分享甜蜜的月饼。送她走的时候，月亮注视着我们，如影随形，它是我们爱的见证。

　　那次生死考验

不久后的一天，我喝多了酒，骑摩托车出了车祸，双腿几乎不能站立。红叶请了长假回来照顾我。她回来的第五天上午，我躺在床上，她正给我换药，我突然听见大门外有汽车的声音，我让她去看。很快，她低着头走了回来，身后是一对中年夫妇。

“白帆，我爸妈来了！”听得出来，因为害怕，她的声音有些颤抖。我挣扎着下了床，叫了声：“叔叔、阿姨。”只听见她爸爸轻声“嗯”了一下，家里的气氛像被冷冻了一样。

偏偏我的父母都没有在家，我又不方便走动，只能靠红叶张罗着倒水、让座。看着她父母冰冷的面孔，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等他们坐定，我连忙起身把红叶叫了出来，我说我去张罗些酒菜，让她先陪父母坐会儿。可当我一瘸一拐提着饭菜回来的时候，正碰见她爸爸开着车驶出我家，红叶只是无助地看着我，什么都没说。

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红叶的消息，学校说她请假了，而我也不敢贸然去她家里。再见她是好多天后，收到她的信，信是写给我父母的。信上说，她父母也不许我们来往，劝我父母不用担心她。这段时间她妈妈天天在学校守着她，晚些日子她一定会回来的。还问我妈妈想好了没有，肯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吗？我妈妈感动得落了泪。接到信的第二天，我就去了她的学校，她不见我。我苦苦求她同学，求看寝室的阿姨，总算进了她们的宿舍。那天，我看见了她背上那条依旧青紫的印痕，是她爸爸用棍子打的。已经8天了，依旧清晰可见。红叶说，那一下棍子就断了。我想找她爸理论，但被红叶劝下了。

过了好久，红叶的父母终于也默许了我们的恋情。做了这样多的努力，付出了这样多，得到了却又忘了好好呵护。

那年冬天，我们一起到郑州玩。在碧沙岗公园的那个晚上，不知道为了什么，我们争吵了起来。一时冲动，我向她动了粗，一巴掌打掉了她的眼镜。她坐在了厚厚的积雪上，嘴角隐约含着血丝。手挥向她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，这是我第一次打她，也是最后一次。可现在想来，依然悔恨不已。最终，她原谅了我。

回去的路上，雪更厚了，相隔不远就有翻落在沟里的长途汽车，高速也不得不封闭。我们赶回家时已是凌晨3点了。等车的那个晚上，我们钻进一个破旧的电话亭。我偷了一个扫把，想点了取暖，可它太湿太硬，怎么点都燃不起来。最后，我们用尽了包里的纸呀什么的，才把它点燃。火光引来了车站里的人，大家都跑了出来，围了一圈。那一夜，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淡忘。

1999年冬天，为了取暖，我们在小屋里燃了炉子，因为通风不畅，我们都煤气中毒，从床上摔到了地上。冰冷的水泥地冻醒了我，我拼尽力气爬到门口去开门。平时一两步就走到，我却爬了半个多小时。打开门，稍稍透了口气，我才有力气一步一步拉着身子已经僵直的她逃离小屋。那时我发誓，经历过生死的我们再不会分开，到死都不会。

　　那远去的背影

红叶将要毕业的时候，我来到了郑州，在朋友的帮助下做了名保安。可正是那些不在一起的日子里，我认识了一个女孩，她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的。也许真的是空虚造成的，我背叛了红叶，虽然在我内心深处真正爱的依旧是她。可当我认清自己的时候已经太晚了，红叶说她可以原谅我所做的一切，能包容我一切的错，但她不能接受我的背叛。

红叶走了，走得那么干脆、坚定，留给我无尽的悔恨、懊恼，让我无颜去央求她，求得她的原谅。我不清楚红叶是如何度过那段刚刚分手的时光的，她再也不理会我了，可我知道她有多坚决就有多痛。她为我所做的一切，她曾经的付出，一点一滴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头，我想也会回放在她的脑海中。忏悔与自责一度让我想到死，但最终，我退缩了。不敢面对死亡，便只能一直背负着罪责，浑浑噩噩地活着。

我还是结婚了，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，生活似乎可以因此而安定，可是我依然忘不掉她，甚至晚上抱着妻子，却喊出红叶的名字。3年了，依然会犯同样的错误。我的不能忘却深深地伤害了妻子，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男人。最终，我离婚了。

听说红叶结婚了，嫁了一位教师，也有了可爱的孩子。尽管相隔不远，但分别的11年中，我再没有见过她一面，也许真的不应见面，所谓“相见不如怀念”。这样的箴言正适用于我和红叶吧。我已经不再漂泊，开始了新的生活，但是无数个漫长的夜里，她清晰的背影徘徊在我寂寞无边的梦里。既然不能相爱一生，我就用一辈子去忘记吧。